案例概览

　　来访者是位三十几岁的母亲，大学学历，在国企工作。因丈夫工作的原因，两个人属于“周末夫妻”，平时都是来访者自己带着正在读小学的女儿生活。来访者以前是个兴趣爱好广泛的人，喜欢写毛笔字、画国画等等，自从结婚有了孩子之后，所有的兴趣爱好都被孩子、工作以及各种琐碎的家务事所淹没，完全没有时间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长此以往，来访者的压力和情绪缺乏宣泄的途径，不自觉地全部都指向了孩子。每当孩子的考试成绩达不到她的要求，家庭作业因粗心、马虎而犯错，或者因孩子成绩下降被老师请去谈话等，都会导致来访者控制不住情绪向孩子大发雷霆，致使读小学的孩子几乎没有玩的时间，学习注意力不集中，成绩下降。最让来访者感到不平衡的是，丈夫每个周末回家都要拿出部分时间去打球，而自己却要为这个家牺牲自己的全部爱好，这些怨气也一并都撒到孩子身上。来访者知道很多时候并不全是孩子的错，但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不知该如何调整自己。

咨询实录(节选)

　　张医生：你好，我是张医生，请讲讲你的困扰吧。

　　来访者：您好，张医生，我的困扰是关于孩子的学习问题。我女儿在文体方面很有天赋，舞蹈、乐器和球类都很有悟性，进步特别快。上学后我就对她要求非常严格，成绩都要在95分以上，即便达不到这个分数，我也不能接受她因为粗心、马虎犯错误，否则就会严厉地训斥她。所以，孩子现在很受打击，成绩越来越不好。我现在已经意识到自己的教育方式不得当，但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弥补过去的错误，改善她对学习的态度。

　　张医生：让你困扰的是孩子现在成绩不够好，达不到你的要求?还是因为她厌学?

　　来访者：是成绩达不到要求。她上课的注意力不够集中，课堂上的听课效果不好。

　　张医生：她自己是个爱学习的孩子吗?

　　来访者：挺爱学习的，也能学进去，就是时间分配不好，总是害怕自己犯错误。以前在同龄的孩子中，她算胆子大的，什么都不怕。后来是我担心她的安全问题，就限制她做很多事情，只要犯错误我就严厉训斥，慢慢使她变得胆子特别小，做什么事情都怕犯错。

　　张医生：她与班级里的同学相比，成绩怎么样?

　　来访者：中等，有时还中等偏下。我盯得紧一点成绩就好点，一放松就滑坡得特别快。

　　张医生：她平时有没有什么兴趣爱好?不学习的时候都做些什么呢?

　　来访者：兴趣爱好很广泛，她平时除了学习就是去上课，可能也是因为没有玩的时间，她总是边学习边玩，做事拖拖拉拉的。

　　张医生：一般情况下，一个人在小学阶段的学习成绩与未来能否成功的相关性是最小的，只要她不是班级的最后几名就可以。你的孩子现在是应试成绩排在中游，但兴趣爱好广泛，没有不良习惯，因为没有玩的时间，导致学习时注意力不能集中。而你刚才提到她喜欢学习，所以你现在不用为她的学习成绩感到着急。

　　来访者：哦，那这个阶段的孩子什么比较重要呢?

　　张医生：小学阶段的道德品质和素质教育是非常重要的，比如是否具有正确的价值观，能否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是否养成爱读书、学习的习惯，是否知道孝顺父母，是否拥有快乐的童年，等等。而高中阶段的学习成绩很重要，因为影响她上什么大学，做什么工作。另外，孩子的很多兴趣爱好被你抑制了，玩的时候心里不踏实，总是得不到放松，所以学习的时候很难集中注意力。这个年龄段的孩子都比较爱玩，让她快乐地长身体、长智力比让她考个好分数更重要。如果能给她找个学习小组，同龄的孩子一起玩一起学，或者家长和她一起玩，孩子放松了、高兴了，再学习，效果就会好很多。这样才能保护孩子的创造性，培养她的思考能力和独立生活能力，让她“先成人、后成才”，避免变为“高分低能”的孩子。我这样讲你能理解吗?

　　来访者：我能理解，能再讲讲我具体该怎么做吗?

　　张医生：首先，培养并发展孩子的兴趣爱好。孩子感兴趣的活动，大人愿意的话，就陪孩子一起去;如果不愿意，就让孩子与那些有共同爱好的小朋友们一起玩。孩子得以充分的放松后，剩下的时间就可以好好学习了。如果她喜欢的事情被家长抑制住，除了学习什么都不允许做，她就会对什么都失去兴趣，怎么能踏踏实实地学习呢?第二，有时孩子一个人学习会感到枯燥、无趣、坐不住，帮她找个学习小组，大家一起学，一起活动，有利于激起她的兴趣。你越是对她管教、责备和控制，她就会变得越违拗，进入初中后这种情绪会更加严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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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访者：我女儿爱看动画片，只要不提醒她，她就会没完没了地看。

　　张医生：她每看完一段你就可以和她讨论，每一集、每一个故事都有主题或者寓意，她能看得出来吗?为什么主人公要那样做?这个故事想告诉我们什么?通过对这类问题的讨论形成她爱思考的习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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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访者：我女儿在班级的成绩很不稳定，时好时坏，老师觉得她是个聪明的孩子，总想让她成绩更好。只要她成绩下降，老师就把我叫到学校进行批评教育。时间长了，我也害怕总被老师叫过去，所以每次回到家我就很生气，总是控制不住对孩子发脾气，我知道这样不对，但我该怎么控制呢?

　　张医生：这样对孩子的确不好，小学阶段的孩子主要还是以表扬、鼓励为主，不能总是责备、批评，这容易挫伤她的自尊心，打击学习的动力。关于你的情绪控制问题，要看到底是什么原因，是工作压力大，还是夫妻关系不和谐，又或者是自己的情绪宣泄渠道比较少等原因。很多时候，家长对孩子发脾气不是因为孩子做得不好，而是因为家长把孩子当做情绪宣泄的对象和工具。要想正确地对待孩子的不良问题，家长需要多做自己喜欢的、能让自己减压的事情，让自己成为快乐的、心平气和的人。

　　来访者：我主要是工作时间有问题，经常要加班到晚上八九点，不能陪孩子做作业，也不能让她按时吃晚饭。我回到家做饭、吃饭后，最快也要9点多，还要检查她的作业，很多时候孩子都睡着了，检查出错误也得把她叫起来改错，因为第二天要交作业的。一般这个时候我就会非常生气，控制不住要发脾气。另外，我原来是个有爱好的人，但早已经被工作、家务和孩子淹没了。孩子的父亲只有周末回来两天，还必须要花半天的时间去打球，对此我非常反感，也很不平衡。他在外地工作，每天下班后都可以去打球，偏要利用回来休假的时间打，而我喜欢写毛笔字，喜欢国画，完全没有时间去练习，他回来什么都不管，所以，我就把怨气都撒到孩子身上了。

　　张医生：你刚才已经提到了解决方案。首先，和你爱人商量，两个人交替进行减压。平时，他每天下班后可以去打球，通过打球来放松，缓解压力，这期间你就多付出一些。周末他回到家后，就轮到你出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来减压，他要为孩子、为家庭牺牲一点。像以前一样的话，你的情绪、压力没有宣泄途径，会影响对孩子的教育。第二，如果周末两个人都不能妥协，只有找个钟点工来做家务或者请住在你家附近的亲属帮忙照顾孩子。第三，还可以与几位同事合作，周末把几个孩子集中到一起，用值班的方式每周安排一位同事留在家照顾孩子，其余几位都去安排各自的活动，这样你就每周都可以拿出时间来给自己减压，下周就会有充沛的精力来应对工作和孩子。我这么讲能对你有帮助吗?

　　来访者：非常有帮助，谢谢您!

　　张医生：不客气!再见!

　　来访者：再见!

张医生点评

　　教育孩子时要让孩子“先成人、后成才”

　　我认为在小学阶段，培养孩子的德智体是最重要的，得先让他学会做人，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再学会做事，然后才能学会赚钱。因此，在小学阶段培养孩子的道德品质是非常重要的。只有应试教育的环境才会出现格外关注孩子学习成绩的做法，认为孩子的人生不能输在起跑线上，不能输在小学阶段。其实，通过观察那些成功的人就可以发现，小学的成绩和以后的人生能否成功几乎没有相关性，但小学乃至初中时形成的道德品质，在未来的人生中会产生很大的影响。本案例中来访者的孩子在我看来明显不是道德品质不好，只是爱好广泛，不太注意学习，学习成绩不好，在这种应试教育系统下，暂时的成绩不好也许并不是什么坏事，“高分低能”才真的可怕。这个阶段的孩子兴趣爱好广泛，家长要鼓励、发展他们的兴趣爱好，通过兴趣爱好来培养他们的某种能力，锻炼他们的智慧和独立生活能力。拥有正确的价值观和快乐的童年，比考个高分更加重要。素质教育不是一句口号，而是具体的行动。

　　家长自己的负性情绪避免向孩子宣泄

　　对于家长来说，不论孩子哪方面做得不好，也不能把孩子当做自己情绪的宣泄工具。本案例中的来访者相当于把孩子当做自己的治疗师、情绪的平衡器了，高兴就表扬几句，不高兴就冲孩子发火，再不高兴就拉过来打一顿，这样做肯定不利于孩子的成长。所以我一直认为成功的孩子一般都和父母的关系不大，失败的、有问题的孩子多数都和父母有关。如果再分男女的话，和母亲的关系更大，并不是因为女性有什么基因专门把孩子教坏，而是因为母亲从生到养和孩子那种特殊的连接比较多，在一起的时间比父亲多，所以母亲身上一些不良的习惯对孩子的影响就非常大。不论父亲是否优秀，因为照顾孩子的时间比较少，影响也就比较小。小孩的问题是家庭的问题、学校的问题、社会的问题，很少是他个人的问题。

　　在绝大多数的家庭里，除了那种社会角色倒置、换位的情况，一般都是母亲在孩子身上花时间比较多，所以家庭里面母亲这个角色就变得非常重要。既然母亲这么重要，我们社会就该多为她们提供资源，包括在家里的时间安排、工作方面的减压等，不能要求一个女人出去像男人一样打拼，回到家里还要承担第二份全职工作——带小孩、相夫教子等等，这样做对女人就不公平了。该如何设置一些机制来保证她们的身心健康，让母亲们每天快快乐乐地承担家庭和社会乃至未来对我们民族都有影响的责任，这是整个社会都需要讨论的问题。

[选自张道龙所著《短程心理咨询与督导实录：亲子教育篇》(北京大学出版社2013年出版)，有删节。]